这里很静,但是张金树又隐约感觉到有一种东西在身边流动,并且弥漫在车厢的上空。在那双长腿面前站了十多秒钟之后,张金树终于轻轻地喊了一声安干事,然后便站着不动,耐心地等待反应。
没有反应。举着书的手仿佛动了一下,但动过之后又固定如初。
张金树心里很不自在,他没有想到闯进来的竟是这样的场合,就像一滴冷油落进池塘里,老是漂在水面上。于是自己嘲笑自己,谁也不比谁矮了一截,干吗要这样怯乎乎的?然后运足一口气,挺了挺因肥厚而下坠的腰杆,郑重其事地微微分开两条腿,站稳了,加强力度又喊了一声安干事。这回他看见书顶明显地闪了一下,然后手臂和书就开始挪动,缓缓地平行移到一边,最后停在同样的高度,定格。
张金树的眼前豁然开朗,被书挡住的光线从小小的车窗口重新扑了进来,斑斑驳驳地淹没了坐在窗前的那个人影。张金树于是看见了那张副营级面孔。不算漂亮,也不算特别,是那种司空见惯的类型,呈不规则的长方形,上面略宽。在强烈的光线里,脸色显得有些苍白,左边眉梢边多出了一粒绿豆大的黑痣。虽然车厢里十分闷热,但是那个人的风纪扣却扣得严实,两片绒布领章像两面旗帜,飘扬在清瘦的颚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