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元济
今各省设学堂,一切规制取法泰西[1],学科课程虽有损益,然大致无甚差异,盖教育公理固不能背驰也。泰西普通学科,着重舆地[2]、历史,以吾所见英美历史课本不下数十种,有本国史,有本洲史,有列国史,有世界史,详略深浅,各殊其用。盖处今日物竞炽烈之世,欲求自存,不鉴于古则无以进于文明,不观于人则无由自知其不足,虽在髫龄[3],不可不以此植其基也。其于本国独详,则使其自知有我,以养其爱国保种之精神,而非欲仅明于盛衰存亡之故焉。吾辈胜衣就傅[4],识字数月即取所谓十三经者读之,但求背诵,不尚讲解。且在童稚之年,即求讲解亦不克领悟也。读十三经未竟,为之师者见其稍知字义,又责学八股试帖诸物,未尝以他书授也。
吾犹忆十三四岁时,心界、眼界无一非三代以上景象,视世间事相去不知几千万里。偶得《纲鉴易知录》读之,乃知战国之后尚有谓曰秦、曰汉、曰三国、曰晋、曰南北朝、曰隋、曰唐、曰五代、曰宋、曰元、曰明,乃至于我大清者。继又购得御批《通鉴辑览》《资治通鉴》、二十四史诸书,顾皆卷帙繁重,不能卒读。固由姿禀[5]浅薄,抑亦其书之宜于浏览而不宜于教科也。今《钦定学堂章程》,由大学以至小学,无不有史学一科。而大学堂复有编纂课本之议,盖亦知以上诸书之不宜于教科矣;编纂新本,迄未颁行。商务印书馆主人辑为是编,以应急需。综阅始末,条理秩然,颇与童年脑力相合,用为课本,可使稍知古今大事。虽不能尽得读史之益训,而致之要不难。